奶油壞蘑菇 的 異色空間

企業把我們當成兔子,把權力當作紅蘿蔔,把紅蘿蔔吊在兔子前面,
為了要吃紅蘿蔔,兔子就會不停的向前跑,
他讓我們感覺權力似乎就在你前方,彷彿一伸手就可以碰觸到它,
但是紅蘿蔔往往只有一根,
而兔子卻有一大群,
然後你會發現,
物競天擇的結果下,兔子變種了,
兔子長出利齒和尖爪,變成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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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在跟一位好友聊工作,聊著聊著,聊到以前待的那家外商,
突然,所有的怨念就像瀑布般傾瀉而下,


說實在的,離開這家企業的人,沒有人會想再回首過去,
畢聯會(離職員工聚會簡稱畢聯會)碰面,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談往昔,
畢竟,那段日子太血淋淋,我們全都傷痕累累,
傷口還在,只是被痂覆蓋,
而在場的,不在場的,我們都曾刀劍相向,
彼此可能都曾有意無意傷害過對方,踐踏過對方,糟蹋過對方,
只是,我們都選擇刻意遺忘,
所以聚會現場,是一片虛假...


未曾進去過的人很難理解,
這樣說吧,
新人進去,如果肩膀不夠硬,是待不過三個月的,
如果臉皮不夠厚,是沒多少人會理你的,
如果心不夠狠,是升不到高階的,
如果手段不夠兇殘,被鬥下來的就是你,

每個人要離職前,HR(Human Resources人力資源處)照例要與之面談,瞭解離職原因,
新人都會說「這裡好冷」(是冷氣開太強嗎?)「這裡好變態」這類的離職理由,
而待比較久的人離職理由也不外是要移民,要出國讀書,要跟老公到大陸...之類的屁話,
但是我們日後往往會在台北街頭悄然相遇,
這是一個,連離職都不敢說出真心話的地方,

EQ在這裡派不上用場,因為如果你還在講EQ,那就是等死,
你不鬥人,人也會鬥垮你,
而勉強撐下來的,就要應付各種污辱,難堪,
就像RPG,你要先打低階的怪物,打夠多了,就升等級,升等級後碰到的怪功力更高更難打,你就要讓自己功力更提升,就這樣一直打一直打週而復始,
你要能承受各種精神與體力的消耗,因為這不是電玩不能喊暫停,
兵不厭詐,這是戰爭,

這裡,是戰場,
比例相當高的女人或是離婚,或是不婚,或是與男友分手,或是交不到男友的,
即使有幸老公不離不棄,小孩也得送回娘家或婆家,
要不然開會或加班到半夜一二點,回家繼續工作的日子,如何照顧好小孩?
當然,更多人是精神上不穩定,身體上有問題(尿道炎,腎臟炎...一堆),
我很榮幸,獲頒腎臟炎獎章數枚,
因為事情太多,廁所太遠,長期憋尿...,
我總是告訴自己,再做一件事,就去上廁所,再打一通電話就去上廁所,
但是事情沒有做完的一天,電話一通接著一通的來,
這有什麼好說嘴的?我們都一樣不是嗎?


說日子如刀光劍影一點也不為過,
每天有開不完的會,大的會上百人,小的會數十人(請見我不是在開會,就是在通往會議室的路上),
上台報告的人往往在台上被台下的人鬥到哭,
下了台擦乾淚水換他鬥台上的人,
我們都拿著槍對著人,也承受著背後有槍抵著的不安,
大老闆們在一次大型會議看到大家劍拔弩張後開心的拍著手說「我好久沒看到這種場面了,這才是MKTG的精神」,
(註：MKTG是Marketing的縮寫,就是市場行銷處,就是敝人在下待的部門)
我們冷冷的看著他,也默默的接受這樣的氣氛,
能說什麼呢?
我們看到同事在哭,看好戲的成份大過關心,
我們都很嗜血,我們都變得冷血,
人性,在這裡並不存在,


在詭譎多變的環境下,
人際關係是很淡陌的,
人與人之間會因為很多主客觀關係,而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厲害的人,在講話與思考的方式上已經達到一個超越正常人的地步,
他的每一句話都需要被仔細解讀,
因為多半是為了某種目的而呈現,
即使開個玩笑,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我們都看不出彼此的喜怒哀樂,漸漸的,也分析不出自己的喜怒哀樂,


有一天,
部門大老闆看到某位設計師八點離開公司,
她跑去找這位設計師的主管,
「你們部門最近太閒了吧?我看我得多找點事給大家做」,

有一天,
某位因工作失婚的老闆碰到一位即將結婚的員工,
「恭喜妳啊」(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我就在現場,而現場聽到的還有十數位同事),
「沒有啦,終於嫁出去了」(該員工知道惹到這位老闆了,很謙卑的表示自己歷經千新萬苦"才終於"嫁出去),
「還沒到結婚那天,還不知道呢」這位失婚老闆說,

有一天,
這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我平時都加班到至少八點後,假日也會到公司加班,
那天我家裡有事必須於七點離開(但是"正常"下班時間是六點半),
於是我跟我老闆說：「XXX,我今天要"提早"走」,
「妳事情做完了嗎?」她看也不看我,直視電腦,
「.........................」我又坐了下來,不顧家人正在等我,繼續加班,

有一天,
三位經理與處長正在開會(其中一位經理是我在公司內少數的好友),
開到一半總經理走進來拿著個生日蛋糕要給她們吃(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哪個馬屁精進貢的),
處長率先說「XXX,生日快樂」,
另外二位經理立刻半開玩笑的跪了下來說「老佛爺吉祥」,(接下來我會在"職場的馬屁文化"文中闡述這類狀況)
然後不願下跪的我的好友(還是不夠奸詐?)後來的確在老佛爺面前很不順,儘管她能力很強,

有一年,媽媽得了癌症要開刀,
我只能在她送進開刀房前去陪她,送進開刀房我就趕回公司,等她要推出來的時間我再趕回醫院,
我沒能全程陪同,我很無奈,但是我還是沒能全程陪同,
難道這樣的情況只有我嗎?當然不是,
老婆生小孩老公還是得在公司開會的,父母生病了只能請其他兄弟陪的,小孩有家長會必須請另一半去的,結了婚不能度蜜月的,喪事無法請完喪假的,生重病還是得到公司開會的...比比皆是,
所以我一點都不算特例,
我們都病了,我們的身心都生病了,
問題是,我們還在享受這種職業病,


企業把我們當成兔子,把權力當作紅蘿蔔,把紅蘿蔔吊在兔子前面,
為了要吃紅蘿蔔,兔子就會不停的向前跑,
他讓我們感覺權力似乎就在你前方,彷彿一伸手就可以碰觸到它,
但是紅蘿蔔往往只有一根,
而兔子卻有一大群,
然後你會發現,
物競天擇的結果下,兔子變種了,
兔子長出利齒和尖爪,變成豺狼虎豹,


我們經常捱罵,也經常罵人,
總經理罵各部門處長是毫不留情的,
數百人面前也照罵,
所以處長罵主管也一樣,主管們罵下屬也一樣,
辦公室可以開罵,會議室可以開罵,走道上可以開罵,電話中可以開罵,anytime,anywhere,any reason...,

大部份的人都在算計人,也同時在防人算計,
我們對於對方說的話都要留底,用email留下證據,
同事與同事之間只差沒簽合約,
但mail的內容已經是合約的寫法,


我們沒有自尊,我們沒有自我,我們沒有抗拒,我們逆來順受,
但是我們還有殘存的思想,
雖然英雄戰死沙場是很壯烈的,但是,我並不想死在職場,

而就算是鬥爭,其實也需要天份,
我可以洞悉對方的技倆,卻無法真的昧著良心的去陷害對方,
我知道我是對的,但是顯然大部份的人不同意,
我在這裡的生涯中遇過一次次的瓶頸,很多次的天人交戰,
我都可以熬過去,
直到離職的一年前,
我開始每天莫名的哭泣,
情緒開始起伏不定,
這麼樂觀的我也開始出現憂鬱症的徵兆,
我以為我這次還是可以熬過去,像以往的每次一樣,
但是真的沒辦法了
這次是真的過不去了,
所以,苦撐一年後我還是選擇離開,

剛離開時,每逢經過這個企業的大樓,
仍然會發抖,
現在,依然餘悸猶存,


畢聯會的同學們,
你們該知道我的感受吧?

(本文乃參雜筆者過去經驗及親朋好友經驗,非針對特定公司特定人物,如有雷同,此乃大環境之巧合→翻成白話文,也就是說, "就算"我講的是真的,我也不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