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總是盼望過年,長大後,總是害怕過年,
因為過年的氣氛已經一年不如一年,從出社會以後每年過年都覺得有無限感觸,
我不是客家人,但是爺爺奶奶住在苗栗,
我們是個大家族,每年過年就一大家子二三十人一起過,親戚感情少見的好,
連平常假日都要聚在一起,更何況過年?
從除夕就混在一起,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一直到初四初五,大家又返回台北為止,
苗栗老家是個日式房子,還有一個院子,院子有池塘,
但是當二三十人一起住進去,晚上睡覺是都要睡在走道上,小朋友睬來踩去都會踩到棉被枕頭的狀況,
自然是小朋友的天堂,
過年期間,大家每天黏在一起,小朋友就聚在一起放炮,玩耍,
肚子餓了口渴了有成堆吃的喝的,零嘴點心堆積如山,
奶奶的拿手菜也是一大缸一大甕的放在那裡,隨手可得,
每天還有三餐的大魚大肉,中間穿插的熱騰騰的小吃,
睡覺也是任我們睡,今天要睡哪自己挑,到處都是棉被枕頭,好溫暖,
現在想到都會熱淚盈眶,
隨著爺爺奶奶身體不好搬上台北,
已經失去了鄉下過年的味道,
在台北過年,好冷,
台北是全台灣各地最先進的城市,有著最時髦的都市化味,
台北不是個適合過年的城市,
我看不到淳樸的街坊,看不到田,看不到山,看不到水,
我只看到一棟棟冰冷的建築物,
在台北,雖然大家仍然聚在一起,
但畢竟房子不如苗栗般的寬敞,無法容納那麼多的人,
也因為大家都住台北,深夜聚完之後都會各自回家,
也隨著我們小孩的長大,表兄弟姐妹都各自有了男女朋友和一堆朋友,
過年也不會如同在苗栗般守在一起,
年味逐漸變淡,
只有我仍然守著心裡那份忘不掉的過去,固執的不想讓昔日光彩遠離,
雖然我是那麼西化的人,但是這一塊卻是我的禁地,
我固執的堅持在過年遵守一切習俗,固執的不想放手,
我固執的要在過年領壓歲錢的時候磕頭,雖然我們這一輩表兄弟姊姊已經沒人這樣做,
我固執的要在過年聽到"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禧恭禧"這首歌,
我固執的守在上一輩旁邊,不想出去,
不知道堅持什麼,我只是想留住那份回憶,
我常常會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苗栗的房子,每一個佈置,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我常常會一遍又一遍想著過逝的爺爺奶奶的臉孔,想著過去他們做的事說的話,
我不想忘掉,我想緊緊抓住這份記憶,
我一再一再的複習,我怕忘了,我怕忘了我最愛的人事物,
但是畢竟褪色了,
最近每到過年就想掉淚,
隨著表兄弟姐妹娶的娶嫁的嫁,或是旅居海外及內陸...,
過年時聚在一起的親戚少掉一半,
總有一種物非人非事事休的感覺,
也許是成長記憶太過美好,我實在忘不了,
長大的代價,我也承受不了,
我心底的小女孩始終存在,
不知不覺想起李清照的"武陵春"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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