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壞蘑菇 的 異色空間

她「蛤,妳們那麼大的國際公司竟然沒有海外下單,妳應該要反應一下」,
我「真的很抱歉,我會反應,但是這恐怕短期之內無法改變」,
她「我也知道妳這角色無法改變啦,我是叫妳反應啊」,

我們公司在半年前接了個新的業務--幫某大入口網站商城擔任代理商,
這是個不同於公司目前主要業務--電影行銷,公關廣告,企劃,設計的新業務,
這個新業務是基於對方極力push,和小妹熱衷嚐試下決定合作,
並在我們與該入口網站來回討論,溝通了半年之後,終於在今年初開始進行,

對公司來說,這是一塊新的業務,
凡是新的業務,我一定親自執行,
一則小妹向來喜新厭舊,對新的東西非常樂於嚐試,
二則我會摸索完後將經驗傳承給相關人員,避免他們因為歷練不足而造成公司的損失,
但也因此,我獲益良多,
甚至徹底改邊我的觀念,個性,與思維,


這個業務,主要是招募商家到該入口網站開店,
在網路購物,對我們這些整天浸淫在網路世界的人來說是一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就像生活在台北市,不論何時何地都有水有電,有許多地方可以吃東西,出了門,有捷運,公車,計程車,左邊是電影院,右邊是KTV,前面是大賣場,後面是百貨公司......這麼自然,
我無法想像台灣有的地方瓦斯要用叫的,電影院只有一間,過了9點很多吃的都找不到,路邊站半天沒有計程車......,
因此,當我發現有很多人不知道Yahoo!,Youtube,facebook...,沒有在網路買過東西,對我來說,說有多驚訝就有多驚訝,
我已經習慣網路的生活,就像呼吸這麼自然,
所以一旦網路斷線,就好像要了我的命,我會不知所措,如世界末日,

很多事,你沒有碰過,會自以為是,用自己的邏輯去思考對方,
但是實際碰觸,才會發現,那是個你沒有經驗過的歷程,以前在學校學的東西,你的職場經驗,全部都是bull shit,
你要先懂得放下自我,才能有足夠的空間去接納對方,
在這個新業務上,我學到了這些,

現在講來很輕鬆easy,但小妹也是經過這半年的磨合與學習,
從生氣,到無奈,到感慨,到現在已能微笑看待,
這個過程,充滿酸甜苦辣鹹,
算是一部"笑中帶淚,淚中帶笑"的影集了吧,


該入口網站,原有四大代理商,後因某家適應不良,減為三家,
但我們三家都位於台北市,
以網路使用者面相來說,
都會區(urban)遠大於非都會區(non-urban);北部大於中南部;年輕人大於中老年人,
其他二家代理商原就是做網路起家,且在北部耕耘多時,
我是剛加入,沒有既有基礎,
在考慮過後,我決定從中南東部著手,
被很多人質疑,
他們問我「北部是既有市場,你到中南東部不是很難做?」,
我回答他們「這是非洲人穿鞋的問題」,

這有點牽涉到一個題外話,
我本身特別擅長和喜好開疆闢土的工作,爸爸小時候幫我算過紫微斗數,說我是破軍坐命(請見微笑說fuck一文),
(有部電影叫"殺破狼"指的是七殺,破軍,貪狼三顆星。滿天星斗,以北斗為尊,紫微一百零八顆星中,有十四顆主星: 即紫微,天機,太陽,武曲,天同,廉貞,天府,太陰,貪狼,巨門,天相天梁,七殺,破軍。其中以七殺,破軍,貪狼這三顆星在三方會合,在整個星曜的組合裡,是變化的樞紐。破軍是北斗第七星,主霸氣,桀驁),

所謂「非洲人穿鞋」是說,甲乙二個鞋商有天在討論要不要賣鞋到非洲,甲說「非洲人沒人穿鞋,所以不好賣」,乙說「非洲人沒人穿鞋,所以好賣」,
對我來說,雖然中南東部base小,但是產品不少也不比北部差,應該是有潛力滴,
所以說做就做,我經常藉由電影的出差順便開發業務,一舉二得不用多花交通住宿費,
當然這中間不斷踢到鐵板,但也相對學習到很多經驗,


某一天,有一位某縣市的先生打電話給我,他操著濃厚的台語腔,
劈頭就說「小姐,妳們賣什麼?」,
我滿頭霧水「???????蛤???????」,
他「啊妳們賣什麼啊?」還滿是不耐煩,
我「您是在哪裡看到我們?」根據經驗,這樣問,不是在該入口網站,就是知道我們還有一項業務是網站,fb,blog經營與操作,
他「就是那個XX網站啊」,
我「您是想要在網路賣東西嗎?」,
他「是啊,只是還不知道要賣什麼?」,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以下對話非常冗長,xx表示省略部份,
他「啊妳們可以幫我設計店面嗎?」,
我「ㄜ,我們是負責幫店家申請,並且成功開店,等到合約簽定,網站會有輔導人員教你們開店...........」,
他「什麼?那你們會幫我設計網站嗎?」(嚴格說起來,他那個叫網頁,不是網站),
我「我們沒有負責到設計,但是...................」我解釋了為什麼我們不負責,但他還是不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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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釋很多遍我們公司的角色,他都完全聽不懂,
最後我靈機一動,換個說法,
「就好像你想開個實體店面,要租房子,那就有房東,這個網站就是房東,你就是要跟他租店面來賣東西,我們公司就好像是信義房屋,是幫店家向房東租店面,但是呢,您想想,您租店面房東會不會幫您裝潢?不會對嗎?所以這個網路的店面也不會幫您規劃設計,可是,基本的水電會有,水電就是我們所謂的後台..............」,
我叭拉叭拉的說了一大串,用這樣淺顯易懂的方式,他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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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個拍賣王你們會幫我弄嗎?」,
我「?????????????」,
我「拍賣王不是XX網站的,XX網站是XX拍賣」,
他「不是都是網站嗎?你們不是都是在幫忙開店嗎?」,
我「不是,這樣說好了,我是信義房屋,拍賣王可能是東森房屋在弄的,所以我們只服務XX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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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我不知道要賣什麼?我的店現在有在賣一點手機啦,可是我想賣台灣沒有的東西,這樣才會有人買」,
我「台灣沒有的東西很少見也很難找,您可以邊開店邊慢慢找,這樣又有收入,而不是一直在找,店不開,就永遠沒有人上門,像OOO店,他們..........」我的商業心又起,開始舌燦蓮花起來,

就這樣,我跟他講了一個多小時,
連我這不會台語的傢伙,都開始有點台灣國語起來,
他感謝我半天,還是沒確定他要不要開店,
我掛掉電話,同事都起立鼓掌,
佩服我的耐心和幽默的舉例,


又有一次,我接到一通電話,是一位小姐,
她「小姐,我想賣身心靈的書,現代人心智混亂,身體又不好,我們要提昇他們的身心靈....................」她一介紹就是十分鐘,
但問題是,這事跟開店有啥關係啊?
她應該要問我怎麼開?有什麼手續?費用是多少?後台操作方式?等等的問題,而不是告訴我現代人的身心靈的問題,
我「您想要開個書店是嗎?您現在手邊有電腦嗎?麻煩您上XX網站好嗎?」,
她很生氣「妳現在是要我自己看就是了?」,
我「不是的,我想直接在網路上告訴您開店的相關資訊,因為XX網站上就有,我一條一條的解釋給您聽,不過要請您先跟著我上這個網站」,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以下對話非常冗長,xx表示省略部份,
她「我之前是待媒體的喔,網路我也懂喔,妳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亂講」,
我「是的,我們不會亂講,我說台灣每天上網的人數是有根據的,您可以到資策會的網站上查詢.................」,
她「這樣隨便開一個店會有人來買嗎?」,
我「除了開店,我也建議您做一些行銷活動,比如說拿一組商品當特惠品,先吸引消費者...............」,
她「小姐,我們這是身心靈的書,怎麼可以做促銷?希望有緣人能夠真的知道它很好...........」,
雖然我修養變好,也還是會偶爾冒火,心中大罵「既然要等有緣人,那妳慢慢等好了,乾脆妳開個店與人結緣不要計較有沒有流量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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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姐,我們書的成本很高ㄝ,每筆成交手續費用還要抽那麼高,我們不是繳了月租費了嗎?還要收手續費?妳應該要反應一下」,
我「就好像您的產品上到超商,大賣場,百貨公司,只要是通路都會收成交費,事實上XX網站的收費算很低了,您想想,這樣的費用,全台灣都看得到,比起實體櫃位是不是划算多了?」,
她「全台灣?那海外勒?」,
我「抱歉,海外沒有開放下單,因為這牽涉到刷卡徵信的問題」,
她「蛤,妳們那麼大的國際公司竟然沒有海外下單,妳應該要反應一下」,
我「真的很抱歉,我會反應,但是這恐怕短期之內無法改變」,
她「我也知道妳這角色無法改變啦,我是叫妳反應啊」,
我火又開始冒了「這恐怕連台灣區總經理都無法改變,這是企業規範.................」不過語氣尚算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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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說「小姐,謝謝妳,今天很高興跟妳結緣,請妳把合約寄給我吧」,

就這樣,我跟她也盧了一個多小時,但算有好的結果,
掛上電話,同事又一致起立向我致敬,
再次佩服我的耐心和EQ,


諸如此類的案例真是多到不勝眉舉,
信手捻來就是一脫拉古,
我從一開始的不屑,到現在發自內心的微笑,中間也熬了半年
我終於認識到與我不同的一群人,體會到不同的思維,


猶記得半年前剛開始這個業務,我很自以為是的白癡想法,
當時,我問一個好友並請他幫忙找他親戚在網路上開店,
他的親戚在種果樹,而那一帶都是種同樣水果的,
我一廂情願的說「叫他和附近那些果農一起來網路開店在網路上賣水果啊」,
他說「妳不懂啦,他們寧可賣給大盤,也不會為了網路上那一二箱去賣」,
我「為什麼?收割下來撥一點去網路賣啊,或是有人下單再賣啊」
他「因為大盤是一次就訂下一片土地,他們花一次人工去收割,如果要在網路上賣,隨時有人下訂再隨時去收割,他們成本都不合了」,
我「.................................」,
這是我的第一課,
我想當然爾的事卻不是照我所想的這麼回事,
不同的領域,有不同的專業,


很久以前,心高氣傲的我總認為自己從事的是高尚的產業,
待在外商企業,大家講話十句話有七句是英文,
同事間工作時鬥爭不斷,都自以為自己是能人,
談的是高高在上的行銷做法,
討論的是微軟,蘋果,百事可樂......跨國企業的行銷案例,
(她們猶勝於我,連假日的生活都是看展覽,看藝術電影,去高級餐廳.......)
總經理常常罵我們是一群躲在公司裡自以為是的高級知識份子,
每次行銷部門與業務部門有爭執,
行銷人都一副睥睨一切的不屑著業務人員,以為他們不過是一群只會拉關係喝酒博感情不學無術的人,
總經理又罵我們應該去看看現場,看看妳產品要賣的人到底是長什麼樣,
以前不懂,
現在我懂了,


我拋開所學,張開眼,打開耳,仔細的看著聽著這些我的TA(Target)要什麼,
我脫掉高跟鞋,換上牛仔褲,跟著他們在戶外和,
用不輪轉的台語,坐在他們身旁的地上陪他們喝五加皮,抽白長壽,嚼檳榔,
對於他們的問題,我已經可以用他們的角度思考,
他們擔心的,煩惱的,不解的,與我們完全不同,
我不再急燥,不再不耐煩,不再愛逞口舌之快,
我懂得放慢腳步,懂得彎下腰,懂得從地面看天空,
那天空,是這麼的截然不同......

朋友們說我墮落了,
我不辯駁,只是笑笑的看著你們,
這些經驗這麼寶貴,這麼難得,我有,你們卻沒有,
他們和你們只不過是生活方式不同,
無關高不高尚,墮不墮落,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身邊已經有了不同的風景,
你們有你們的紙醉金迷,
我有我的風花雪月,
不是嗎?